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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麻烦少年的超麻烦一日

第一章 不麻烦少年的超麻烦一日

在这个故事开始之前,我决定先将时间倒回到一切伊始之前的那个傍晚。

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事,又跟整个故事没什么多余的关联,一向信奉懒惰足以长寿的高柳偶尔有着一些出人意料的任性。

总而言之,很怕麻烦的高柳决定让故事从这里开头。

秋爽在人们尚未来得及习惯,还后怕于夏热的余威中时,已然走到了终点。

傍晚的秋日安分守己地让出了广阔的天空,独自潜行到了地平线的下方。

守候夜幕的云朵镶上了残阳的余辉,通红得如同被打烙的生铁。

因为依傍群山,这座城市幸运地总能被清爽的微风抚慰,治愈着人们一日过后疲惫地身心。

然而命运之所以无法成为课题,就在于其不确定性。

本该与树袋熊同流合污,身为领导着吃了睡睡了吃党的男人,高柳却意外地陷入到了一件麻烦的事情中,这也是命运特征的体现。

作为反麻烦派的极端右翼分子,高柳完美地将规避麻烦的技巧运用到了生活的各个方面,并以图通过这种节能的生活方式换取更长的寿命。

对于想法通常都会走向简易化,将许多支线看成一股麻花的人,自然是不可能花费头脑去思考让人讨厌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什么特别排斥的事情。

譬如恋爱这件事。

“高柳同学,我能期待你的回答吗?”

过长的刘海在天台上总是不太安分,随风遮挡住了高柳的视线,隐约能够看见身前那个矮了自己一头的可爱女生正交握着双手,紧张而又期待地仰头注视着自己。

黄昏的校园里,空气携着淡淡的属于陈旧的年代味,不经意间就被寒带流过的秋季冷风带走了。

眼前这事很麻烦的吧。

如果不是某条“这件事不处理好会相当麻烦”的神经牵制住了自己内心最本质的想法的话,高柳很想不耐烦地挥挥手然后走掉。

那么,为了逃避更大的麻烦,索性就勉为其难地应付一下好了。

“抱歉,不过我能问一下,你喜欢我什么?”

高柳装作尴尬地摸了摸眉毛。其实完全不会紧张什么的,一切的动作都是通向“可以随时睡着的安稳人生”为目的而形成的。

不过仔细看的话,这个女生很可爱的不是吗,如果换成我以外的男生,估计会神魂颠倒的吧。

短短的头发很清爽,眉毛细长而且带着点儿好看的弧度,白皙的皮肤衬得眼珠尤为乌黑透亮。

乍一眼的感觉,会是在晴朗的下午,倚靠在窗边安静默书的清纯少女……差不多这样的吧。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很有杀伤力的女孩子呢。

少女心思泛滥的表现,在于脸颊两处的红晕,看到这样的东西,就算是高柳也不免有些紧张。

这意味着,与轻浮焦躁的残念青春无关,而是很认真的喜欢某人的心情。

这样郑重其事的恋爱情结比洗碗还让人觉得想逃跑。

“那个……高柳同学……很漂亮的样子……嗯……让人很羡慕。”

“在入学仪式……偶然看到的……高柳同学的侧脸……一直忘不了。”

少女羞怯地低着头,双手不停地互相磨搓,夕阳的光辉打磨过的红脸绽放着淡淡的宝石光泽。

高柳的表情有些呆滞。

眼前弥漫着青春五彩色泽与芳香气息的氛围绝对不是简单的恋爱,而是隐藏在这两个神秘的字眼下,经由某些诡异事件所催化出来的更高级的感情。

我称它为同性恋。

虽然并不是由我来命名的伟大发现,但自主探究的精神偶尔也会让自己产生感动的情绪,怕麻烦的我恐怕再难以静下心来分析什么了吧。

看起来就是高柳所想的那样。

青梅竹马的时花在高柳上楼顶前曾给予过忠告:“那个后辈可是学校里出名的同志。”

眼前的学妹只是个暗恋了高柳一个月,情绪到达爆发顶点而下决心表白的普通少女。

对象是高柳没错,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并不是高柳本人。

而是漂亮的,漂亮得如同女生般的高柳同学,是完全女性的角色。

虽然并不排斥同性恋,不对,应当说虽然因为怕麻烦而没空排斥同性恋,高柳也感到了一丝棘手。

立场被强行扭转,突然要站到性别的对立面,就像是想要吃干饭,只好将眼前的稀饭假装当做是泡了水的干饭。

这个女生也是相当辛苦了呢。

那么就由我来让她解脱好了,不可否认,这当然会很麻烦。

“嗯……”

喉咙里发出了类似闷响,名为“沉吟”的声音。虽然在脸上没有什么表示,因为我并不善于做出平静以外的表情,但已经足够表现出“我正在很认真地考虑这件事”的诚恳态度。

为了不被麻烦的生活,高柳需要从各个方面与人们进行不友好却绝对不敌对的和平交往。

就在计划走向最后一步时,少女却抢先一步开口了,将漫不经心的高柳瞬间逼到了悬崖边上。

“就、就算知道高柳同学是男生,也完全没有所谓!我喜、喜欢高柳同学!”

铿锵有力的发言让少女双眼中坚定的光辉显得无比耀眼。

与之相对的是完全陷入死一般寂静的高柳。

被刘海掩饰住了惊恐的双眼真是太好了,头发过长真是太好了。

不过,当下的情况真是棘手,出人意料的走向啊。

明明只要等我说出“抱歉,我是男生”这句话就可以漂漂亮亮地解决,摆出什么旧时代遗产的pose,然后继续过着自己舒坦的生活。

为什么明明是同性恋却说是男生也没有关系的话!

就算是时花说过这次会很难处理的情况下,我的准备也显得太过单薄了吗?

毫无余地被打败了。

说好的逆风翻盘局也荡然无存。

悠闲的六十岁心态跟着太阳一起失落地沉下山去了。

……

…………

从东方流过的清澈的黑水叫做夜幕,在不经意间抹去白昼遗留下的温度,点缀在白云缝隙之中的光点不知是几亿光年之外的星体,然而因为今晚立体画面的层次感不太充足的缘故,倒是与某些绘画大师手下的夜空相去不远。

顺带一提,立体画面感不足完全不是因为自然所至,而是因为心情不佳引起的视感能力下降导致的。

如果身旁那轻不可闻的发笑声还会持续下去的话,估计真的会变成2D画面也说不定。

“我说,你笑够了没有。”

高柳无奈地叹息着,脚下依然有条不紊地走着回家的路。

“不,请让我再笑两分钟。”

一路上已经笑了足足二十分钟,身为与高柳同岁的青梅竹马的时花仍然笑个不停。

她漂亮的马尾也保持和笑声同样的频率甩动着,这是**裸地嘲笑无误。

虽然从外貌上看来,处在最美丽的高二时期的时花是相当干练又美好的形象,暗地里却是个被恶言毒舌和暴力行为铸造的恶魔。

所以不止一次地,高柳试图和这个相处了十年的青梅竹马断绝关系,当然的,无一例外地都以失败告终了。

通常情况下,高柳会选择无视她的举动,并且早在上初中时就将她列为了破坏美好生活的十大罪犯之首。

既然避不开的麻烦就选择无视它,这是基于高柳的哲理而变通的新兴懒人生存法则。

然而今天的事件已经到达了足够触发通关条件的地步,高柳不得不予以重视,毕竟他就是那个要被痛揍的BOSS。

“早叫你剪掉那头麻烦的头发了,竟然还变本加厉地扎上了马尾,被人强行当成女孩子来告白,这应该是自作自受吧。”

终于止住笑意的时花,用出了必杀的长辈语气。

最受不了来自于长辈压力的高柳听到这样的发言就头疼。

“你这麻烦同好会的家伙是不会明白我的苦衷的。”高柳皱眉抱怨道,顺手拨了拨额前长长的刘海。

诚然,因为头发过长的缘故,时常会被以女性化的眼光对待,不过这通常只会在晃眼的瞬间产生。

我的身上毫无疑问地体现着作为男生的特质,所以那个学妹所做的事情完全是自我欺骗的行为,从情感学家的角度来看,她很可怜呢。

“哦?苦衷?对哦,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你留长头发的原因啊,既然如此就批准你说出来好了。”

自己想要听却把麻烦的借口都推给我,所以才讨厌这个家伙。

不过说到了我引以为豪的事情,这些不足为道的小情绪根本就无关紧要。

高柳竖起了手指,表情反常地极为严肃,摆出了学术结论报告的样子。

“为了尽快地过度到睡觉的环节。”

“嗯?”

时花似乎无法用她那腐朽的常人思维理解我的话,那么久深入浅出地讲解一下好了。

“在洗澡时,因为头发太长而不得不耗费大量的时间去清洗。洗完后不得不用吹风进行长时间的干燥处理。仅仅是这两项就可以大大消耗掉产生睡意之前的冗长的时间。”

“啊?哦……这样说来的话,确实是符合你的作风呢。”

时花努着嘴巴,有在努力地消化这个深刻的哲理。

“不过,这不就和你怕麻烦的理论矛盾了吗?”

“完全不会,理论其三,当两个麻烦同时出现时,优先处理掉最麻烦的事情是必须的。”

“哦,看来你有好好贯彻那个没用的理论呢。”

“时花,我想和你绝交可以吗?”

“哈哈,虽然这个答复是否定,不过你的勇气令人钦佩呢。”

时花很自然地就展现出了类似于后妈发飙时的黑脸。

高柳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看向脚下的路。

被个子不及肩膀高度的女生修理什么的,完全不会感觉很丢脸。

违心地自我安慰着。

这并不是说我打不过时花,不过这世上不存在会和自己青梅竹马互殴的人吧。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这家伙是讨厌我的吧。”

听到这话,时花的目光有几秒钟的停滞,不过高柳并没能发现这一点。

“那是当然了,你个死伪娘。”

“喂,伪娘什么的,太过分了吧。”

“啊,对不起,伤害了你的少女心。”

“嗯,没事……啊……喂!我说,你这家伙啊!我可是187公分的健康高二男生,不要随便连基础的设定都给我改了啊!”

在路口与时花分别后,高柳疲倦地叹了口气。

所谓的青梅竹马,就是住得很近的大麻烦。

好歹呆在一起十年,说没有感情自然是不可能的,例如嘴巴狠毒心地却很善良的妹妹?

不对不对,那家伙可是连最根本的东西都是纯黑色的啊。

“不知道主观世界里,你是什么样子的……”高柳望着东方,通身发着淡淡荧光的城市最高建筑——审判大厦。

南方略微潮湿的空气给予了这个城市富有魅力的生活环境,即使在干燥的秋天,也时常会经历细雨的滋润。

舒适的环境会赋予人们以良好的心态,从而生活节奏会平稳在一个最佳的界点。

周末的生活主题多在于淡香的花茶和公园里的日光,平缓而惬意,这样的氛围恰到好处地容纳了慢悠悠的高柳。

所以从某些意义上来说,时花的存在是对于快生活的诠释,是慢生活的调节剂。

总而言之,不可或缺。

“还是毒舌之类的话,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喃喃自语着,他转身走入了公寓中。

在家门前,高柳在兜里摸索了一阵子后,在书包的侧包里拿出钥匙。

刚进门,就看见眼角生出了不少皱纹的母亲梅石,正将烧好的菜端上餐桌。

“哦,回来了,快去洗手吃饭了。”

“好。”

母亲不是个唠叨的人,只会说有用的话,家务也很有效率。

高柳曾有一段时间里认为自己的性格完全是被母亲影响而生成的。

将书包放回卧室,洗过手后,走回了客厅中,母亲从厨房中端出了一锅新鲜的海带绿豆汤。

不得不承认的是,母亲在能干程度完全甩掉了自己几条街。

“爸呢?”

“刚回过电话,马上就回来了。”她一边盛饭一边回答我道。

拿起筷子后,高柳并没有急于吃饭,而是悄悄地观察着母亲的脸色。

很好,似乎情绪是不错的。

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口。

“今晚我会去时花家里,一起学习什么的,会晚些回来……”

梅石抬起头,淡淡地看了高柳一眼。

他紧张地躲闪了一下母亲的目光。

看上去有些可疑。但好在,似乎什么都不会发生。

“嗯,话说很久没见到时花的妈妈了,过去时给她家带些新鲜水果吧。”

“哦,知道了。”

咔。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关门声,高柳知道父亲回来了。

“哇!这天气蛮坑的啊,这才几月天就这么冷了?”类似于高中生的抱怨出自于四十五岁的老男人之口,或许有些不合适。

但对于高城来说,似乎又没什么不妥。

刻板的工作西装和线条冷峻的黑色皮包与此刻充满怨念的脸格格不入。

保持着游戏第一关死掉了所有命而失败的表情,高城一面搓着手一面将皮包随意扔在了沙发上后,来到了餐桌上。

不知从哪个洞窟习得了驻颜之术的父亲不仅在外貌,甚至于心理年龄上也保持着18岁的心态。

这样的家伙成为一家之主真的没问题吗?

关于这个问题,高柳已经质疑了17年,并且决心将它带入第18年。

梅石对自己丈夫回家后的表现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将盛好的饭和筷子递到了他面前。

“啧!所以说,怎么样?”

显然,这句话是对着高柳说的。

“什么怎么样?”高柳有些不明白,虽说习惯了父亲假装年轻的怪癖,偶尔无头绪的发话也是让人不知所措的。

“就是说新兴词汇啊,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想和父亲交流感情?”

高城兴奋地说着,将莴笋送入了嘴里。

“啊,你说这个啊,虽然我也不太了解,不过‘坑’好像已经过时了的样子,还有交流感情什么的拜托不要做,很麻烦的。”

“哗!这么不给面子啊?”

“不能给你面子的吧。”

“就算我是父亲,也会有被儿子打击而伤心难过的时候吧。”

“咳咳。”

梅石适时的咳嗽,打断了父子二人每日都会上演的“父亲努力想要跟上年轻人的潮流”的小型剧场。

在高城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的疲惫,高柳默默地吃着饭,没有再说什么。

晚餐进行到了最后,梅石给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各盛了一碗汤。

“小柳说晚上要过去时花家里学习。”

不怎么多话的母亲说了这句话后,戴上围裙收拾起了残局。

并不是事件的前兆,亦或者带有什么怀疑。

这是家庭之间必要的交流,即使是很少话的梅石也深知这点的重要。

保持家庭长久的和睦与轻松的氛围,需要在各种方面都互相了解,即使是很小的事情,只要互相知道,都会感到小小的舒心。

所以,她起了头,尔后的对话,就交给了高柳和高城两父子。

高城捧着汤碗,轻轻地抿了一口,被烫的直跳脚。

“哇,我还以为冷掉了,真是坑啊。”

“我说,即使你老是说这些话,我还是会把你当成四十五岁的老男人的。”

“嗯……老男人吗。”

高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乎是被胡渣刺到,指尖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诶,这是不是说,成熟的魅力?”

“不不不,完全不是那方面,是相反的方向。”

“这么说来,不去买些护肤品是不行了呢,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我都不用这些东西的,即使问我也没用。”

“时花的皮肤不是很好吗。”

“嗯,这倒是,不过那是女生吧,就算用了什么护肤品,作为老男人的你也是不可以的吧。”

汤碗中的热气渐渐消散了,透过瓷面传递到手掌中的热量也变得微弱了。

高柳端起碗喝了一口。

嗯,有点儿黏稠的海带汤很爽口。

“所以说,时花准备什么时候来我们家?”高城笑呵呵地看着儿子说道。

“来我们家?她每个周末都有来,有什么事找她吗?”

“诶,完全不对,我是在问她什么时候到我们家来……”

他刻意将最后几个字拖出尾音。

一头雾水的高柳在看到父亲足以用阴险的表情后,恍然明白了那似有所指的话,顿时有些无以言对。

“我可不是收破烂的,那种毒舌暴力女谁会要啊。”

“不会啊,完全乖巧!”高城用双臂比出了一个×来表现强烈的反对意见。

“我说,那只是在你们面前,在我厚实的衣服下藏着多少心酸的伤痕,你们是看不见的啊。”

“哦!这就是双面少女唯独会在你面前展现的隐秘一面吧,这样守护着秘密的感觉是不是让你神魂颠倒了?”

“如果说被折磨得意识模糊了也能算作神魂颠倒的话,姑且是吧……”

高城一口气喝完了碗中的汤,满足地叹了口气。

“不过,时花很能干吧,还是班长,成绩也很出色,听说大学会去京城那边的。”

对于这一点,高柳没有否认。

时花的确是个很能干的女生,是老师得力的助手,在班上也很有人望,成绩出色到了足够保送京城大学的地步。

为什么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会咬牙切齿呢,真是奇怪啊。

嫉妒心什么的,完全不适用于叫做高柳的家伙啦。

“对了,我在门口捡到了这个东西。”

高城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块灰色的长方形金属卡片,两面都是光滑的,什么都没有,在灯光下散发着漂亮的光泽,看上去质感极佳。

“啊!”

高柳毫无征兆地大叫了一声,猛地从高城手上抢过了那块金属卡片,迅速地揣进了兜里。

“你要吓死我啊!”高城惊慌地拍抚着胸膛,显然是被高柳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轻。

“啊,抱歉,下次我会注意……”

高柳的手没有从裤兜里**,手指死死地捏住了卡片冰冷的边缘,生怕再漏出来。

应该是刚才找钥匙的时候,滑出裤兜的吧。

“那是什么玩意儿?”

“没什么,就是一块卡片。”

高城狐疑地看着心虚的儿子,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上的胡渣,脑中的仪器正在飞速地运转着。

他突然拍了一下桌子。

“啊!该不会是!放在水里就会显现出文字的连环杀人事件的关键线索!”

“好吧……就当做是那样吧……在你解开谜题之前,我要出门了。”

没空和父亲继续再交谈下去,高柳将汤碗放在桌上后站起了身。

在玄关处换好鞋后,蹬了蹬地板。

比往常显得更为沉重的声音突然从客厅里传来。

“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不用憋着,跟我讲也可以的哦。”

高柳回过头去。

父亲靠在座椅上,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柔和的灯光遮瑕了处自阴影中的岁月,在他身上体现出了截然不同的属于男人的气质。

很少见的,相当认真的表情。

一时间,高柳有些出神。

高城笑了起来,“怎么?难道是想和父亲交谈的心情再也无法抑制?”

啊,这不还是那个不正经的老爹吗。

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可靠的父亲模样呢。

高柳笑了笑,摸着鼻尖在原地稍稍愣了一下。

“不,只是有些恶心罢了。”

轻轻地说完,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走出公寓,正如父亲回来时所抱怨的那样,今天的气温真的蛮冷。

寒风掠过面颊,带着点儿割裂的刺激感,高柳不禁将脸埋藏在了外套高高的衣领中。

独自走在星辉黯淡却被路灯映照的街道下,高柳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8点13分,还有40多分钟吗,那么偶尔步行过去也是不错的选择呢。

朝着东方那座在夜幕下闪耀着淡淡荧光的遥远的建筑缓缓行走着,他拨通了一串熟悉的号码。

嘟——

嘟——

“喂,你好。”

电话接通了,从话筒处传出的是完全不同于毒舌和暴力一面的时花的声音。

温柔得有些虚假。

“我说,是我啦,接电话时都没有看来电显示就接通,你这样很容易被人骗。”

“好了好了,为什么你那么怕麻烦,却还在这些方面婆婆妈妈,总是说个不停。”

“啧!你这家伙,果然我很讨厌你啊。”

“哦,谢谢了,如果只有我单方面轻蔑你的话会很无趣呢。”

啊,这该死的,真想挂掉电话啊。

高柳皱着眉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有正事啦,不跟你闲扯。”

“哦?啊……又是那个吧。”

被拜托过几次后,时花大概已经猜到了高柳要说什么。

“嗯,总之我妈给你去电话的话,你就告诉他们我在你家学习好了。”

“啊……这倒是没什么问题啦,不过你最近在做什么啊,你家里管得并不严,完全没有撒谎的必要吧。”

“嗯……该怎么说呢,有些事情能够不被知道的话,我也会轻松许多。”

电话那边沉默了,耳边徒留硬质的鞋底踏在水泥路上的细微声音。

时花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短短几秒钟后,安静的世界又吵闹了起来。

“好吧好吧,就这样了,我还要学习呢,挂了啊。”

“哦,好的。”

“最后说一句,高柳……”

“怎么?”

“我相当讨厌你呢。”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莫名其妙,不过却很搭呢。

十几年如一日地抱怨着高柳的生活态度,并且不曾放弃地一心想要纠正他,不管怎么说,时花是个不一定讨喜却绝对称职的青梅竹马。

高柳无奈地笑了笑,将手机揣进了包里。

40分钟,并不是什么漫长的时间,尤其对于赶路的人来说,可能只是眨眼功夫的感觉。

在街口等待着绿灯的高柳脸颊被冻得有些苍白,乌黑的眼珠子里映衬着街对面那座耸入云天的宏伟高楼——审判大厦。

堪比政要机构的建筑,常人无法接近的存在。

在楼脚下,每隔三米就有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着,日夜不间断。

在这座悠闲的城市里,富足温饱的人们不会去理会高高在上的政府部门在做着什么,因此那些不能被世人所知晓的秘密才能够安全地长存。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会选址在这座城市的缘故吧。

高柳这么想着,红灯转绿。

在少许路人惊异眼光的注视下,他朝着罕有人踏足的街对面径直走去。

注意到这异常举动的,当然不仅仅是路人,还有守卫。

两名守卫靠了过来,冰冷的枪口端端指向了高柳的头部,只要轻轻扣动班级,那里就会炸开,变成脑浆和血液的混合体。

高柳走得漫不经心,轻车熟路,就像去菜市场那样轻松,虽然他并没有去过菜市场。

一名守卫朝他举起了手掌,示意他停下脚步。

并不是因为畏惧随时可能迸溅火星的枪口,但高柳还是遵照指示停了下来。

“请出示证件。”

闻言,高柳迅速从兜里拿出了那块金属卡片。

守卫用一个类似于手机大小的仪器在卡片上扫了一下,屏幕中立刻显示出了内容:

姓名:高柳

第三期,B班11号学员。

确认身份后,两名士兵立刻让开了道路。

在这座浑身散发着浅绿荧光的建筑前,他并没有因为撤开了枪口就急于迈开僵硬的步伐。

寒冷潮湿的空气似乎在他双脚下结了冰。

他叹了口气,温热的白色雾气消失在了漆黑的半空中。

然后他再次朝着审判大厦走去。

明亮的光线透过玻璃洒到了昏暗的街道上。

在走到大厦的自动门前,高柳愣了一下。

一道冰冷得刺骨的视线正充满敌意地聚焦在他的身上。

哎,又来了。

心里这么懒散地抱怨着,高柳稍微低下了眼睛,不去注意来自门旁那道视线的主人。

不管何时,不管何因,他都不会适应来自于他人的目光。

因为那里面总是会包含着某种情绪,积极的,或者消极的,而高柳从来不喜欢成为寄托的对象。

忽视掉那令人不快的事情,眼前的景象不论体会多少次,仍旧会产生些许茫然感。

对于未知事物的,如同身处半空无法控制生死的无助的茫然感。

与大厦外昏暗的夜景天壤之别,大厅内非常的明亮,就连地板下也铺就了无数的照明灯,整个空间显得异常宽敞和通透。

犹如身处在一个天地混淆不清的混沌空间之中。

大理石柱旁的前台后,容貌清丽的接待员朝着高柳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正考虑着要不要报以回笑,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电梯前。

叮。

电梯门缓缓洞开,高柳跨了进去,拿出手机又确认了一遍时间,点亮了23层的按钮。

就在电梯门关闭的刹那,一道带着浓重寒气的身影闪身进入了电梯中。

电梯飞速的上升中,五脏六腑似乎都沉到了腹部,有些喘不过气的,高柳不舒服地扯了扯衣领。

啊,令人心烦的目光啊。

不得已,只能看着窗外高空中的夜景。

相对论的切身体会,是一段不错的经历呢,不过如果可能的话,我不希望是发生在电梯中。

那道寒冷的目光自电梯始动开始就没有从高柳的身上移开过。

在楼层指向14的时候,感到烦躁的高柳终于按捺不住,朝着那个靠在电梯角落中的女生看了过去。

她的目光,与他的,没有偏差地接上了。

雪白的肌肤和银白的长发,混血特质的淡蓝色眼珠好似浅海的漩涡,牵扯着让人不断深陷其中。

染着淡红唇彩的唇瓣紧紧抿成了一条线,皱成八字的细眉流露着与生气毫无关系的冰冷气息。

纯黑色的制服与她所展现出来的气质几乎融为一体。

啊,是啊,虽然不想承认,不过的确是认识这个令人不爽的家伙。

上香,同为神司检察官培训班第三期B班的同学,年级也为17岁,在精神波动稳定测试成绩上仅次于高柳的B班第二号人物。

她的目光中,除了寒冷,很难看出其他的东西。

是的,什么情绪都没有。

天然的雪,不需要夹杂任何的外物,纯洁的冷意却是更加锋利的刀刃。

冗长的时间如同流不尽的沙漏,秒针正以0.01倍的速率不断放慢。

敌不过上香纯粹寒意的目光,高柳再次转移了视线。

看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思绪渐渐回到了开始的那一天……

就像不看天气预报就会在第二天下雨时手足无措,接到来自于平衡维和协会的邀请函,他的人生头一次陷入了挣扎的抉择中。

他是与众不同的,这一点,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

就算仅仅是小小的生活态度的差异,依然是特立独行的体现。

所以,当在某个未知庞大的领域中,他也具备着相当的才能这件事,并没能让高柳太过吃惊。

前十六年,那种慵懒而节能的生活,仅仅是生存的方式,即使拼命去贯彻,也并不是如何伟大的事情。

完全未知的,令人感受到了自然的浩瀚和自身的脆弱。

真正的人生价值在这样的情绪中孕育而生时,那种震撼不亚于铁石开花,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

所以他接受了这份会让整个人生都陷入大麻烦的差事——成为神司检察官。

即使是无法永远公之于众的秘密,尽管为全人类而贡献了整个生命却无法得到任何的承认,他也毫不吝惜。

呵呵,处在安静的环境中就开始自满了吗?电梯真不是个好东西呢。

什么全人类,不过就是自己微不足道的求知心吗,伟大什么的,我只要活得自我就好了。

说出真心话吧,没什么可害臊的,我只是想要去主观世界看一看,仅此而已。

以上。

叮。

被无限延伸的时间也终于迎来了尽头,终于抵达了23层。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如同草原上马群奔袭的嘈杂的脚步声跃入耳畔。

眼前的走廊上,身着黑色制服的年轻人们各自朝着自己的教室移动,在同一条道路上形成了错综复杂的流动线。

“喂!那边的小鬼,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赶紧去给我换衣服!”

站在走廊中央指挥秩序的教官恼火地指着电梯这边大声地喊道。

身后的上香冷哼了一声,径直穿过了他身旁,朝着左侧的教室走去了,银白的头发很快就被人潮淹没了。

随后仅有的五分钟内,高柳在更衣室匆匆换上了神司检察官特有的黑色制服,朝着B班的教室飞快地跑去。

还未走近,透过那半开的橡木门,B班热闹的气氛已昭然若揭。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什么能够让一直以来良好的六十岁心态产生剧烈的地震,那么除了十大罪犯之首的时花,就属踏入这扇门后的景象了。

好吧,没什么可逃避的,喧闹的东西休想穿透耳膜。

高柳咽了口唾沫,颤抖的右手推开了大门。

似乎是启动了3D画面的暂停键,欢笑和烦躁都在高柳踏入教室的这一刻停止了。

所有的,所有的视线,包括那道寒冷的目光都毫无保留地刺向了高柳。

“哇,NO.1来了啊,一如既往的漂亮呢。”

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先带头,随后追捧的声音就像夏天垃圾堆上空的苍蝇群似的,嗡嗡嗡地没完。

再说了,就算漂亮是个褒义词,我也绝对不会高兴,完全无法高兴起来。

“如果我是男生的话也会喜欢上高柳的。”

喂,我说,作为女生却不能喜欢上作为男生的高柳,这算什么扭曲的告白啊,需要我介绍心理医生的话请不要客气。

“哦!天才的少年哟,接受神的祝福吧!”

没错了,这句话是那个白痴教徒说出来的,恐怕几秒钟后就会借助赞美我的时机来大肆宣扬教义吧。

这间巨大到让人感叹的教室是呈螺旋式的,而高柳的位置在最上面一层。

容量只有30人让空间显得异常的空旷,因此任何移动的物体都可以被清晰地捕捉到。

走在过道间,同学们热情的目光和殷切的称赞不遗余力地不断施加在高柳的肩膀上,让他的步伐变得异常地沉重。

啊,这是什么样的折磨啊,不要擅自搞个人崇拜主义啊,不过是在测试上不小心拿了个第一,体谅下我无可奈何的心情然后好好收回你们的目光吧。

当然,他的抱怨没能传递给任何人。

“哎。”

终于来到位子上坐下的高柳比万里长征更加疲惫地叹着气。

人的视角是种奇妙的东西。

以不同的视角,所看到的同一件事物,可以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而变成完全迥异的理解。

与高柳紧邻的上香,显然对他的叹息产生了歧义的理解。

“因为碰巧而得到的成绩,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的称赞,在原形毕露的时候,我很好奇你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从那薄薄的嘴唇中倾吐出的言语总是令人浑身战栗。

高柳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果然是在记恨高柳拿到测试第一名的事呢。

好胜心这种东西,简直就是为了被高柳的生活哲理所蹂躏而存在的阿猫阿狗。

身形单薄的中年男讲师腋下夹着一摞厚厚的讲义踱步走入了教室。

突然间,偌大的教室陷入了比刚才更加无声的寂静中。

这并非是学员们拥有何种高素质,亦或经受过军队化的训练。

只是从内心深处的,保有着对未知领域的敬畏感,从而表现出来的足够尊重。

在反光的镜片扫视了整间教室,确认学员都到齐后,讲师打开了桌上的讲义。

“从明天起,你们将要接受为期一星期的实训,然后在一星期后得到你们专属的精神凝取转换仪,并开始履行自己的神司检察官的职责。”

话音刚落,讲台下立刻炸开了锅。

学员们或兴奋或紧张地讨论着,脸上也露出了精彩各异的神情。

高柳撑着下巴,看向黑板的双眼,漆黑的瞳孔有一丝涣散。思绪罕见地不受控制地飘往了时间的前方。

对于他来说很长一段时间的等待后,终于看到了结果,却并没有太多的兴奋,而是茫然。

“老师!”有个学生高举起了自己的手。

“哦,这位同学有什么问题?”

那个男生站起来时,明显地朝四周使了个眼色,估计是许多人的疑问吧。

“关于实训,是指阿萨基努之枪的射击训练吗?”

啊,原来是这个问题。

在问题提出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火辣辣地投向了讲台上那弱不禁风的讲师。

确实是很值得提出呢,毕竟在这里的都还是没见过世面的高中生吧,为了保持神经活跃什么的理由,必须选用能够承受精神具现化的年轻人作为神司检察官。

“没错,是射击训练,因为并不是普通的枪械,必须要经过培训才拥有使用许可。”

得到了心满意足的答复,那名同学在坐下的时候兴奋地低声喊了一句什么,看样子是个军火迷。

阿萨基努之枪通身漆黑的造型会给人一种鬼魅的感觉,男生通常都会觉得很帅气吧。

作为负责人的讲师,对于学生们这样单纯的孩童心理显得有些不安,他扶着厚实的镜框,说道:“同学们,请铭记一件事,阿萨基努之枪之所以出现,是为了对抗恶魔,在这一点上,不可以掉以轻心。”

“是!”

得到异口同声的回答,讲师稍微放下了心,开始了最后一堂讲习课。

这堂课的内容颇为重要,以至于上香也无暇顾忌高柳那令人痛恨的懒散听课态度。

正是这样一个没睡醒觉的街边角色,居然从她手中抢下了测试的头名,不可原谅。

实则不然,从讲师嘴里飘出的每一个字,高柳都完整地收纳并在脑中进行了系统化地整理和分析。

时间不相容理论。

就像主观世界与客观世界是拼图的两个部分,共同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世界一样。

时间也是同样的两块拼图。

然而它们并不能进行组合,是完全独立的模块。

从20点的客观世界,穿梭到20点的主观世界,并且在主观世界里度过4个小时,在主观世界的24点整返回客观世界,客观世界的时间依然停留在20点。

因而,神司检察官会在两个世界中度过两个独立时间,自身的时间却依然以一倍的速率自然流逝着。

看似难以理解,行动起来其实相当简单。

神司检察官的工作时间点是20点,在客观世界的时钟完全没有走动的情况下完成在主观世界里的一天,然后返回。

但是并不会因为度过两个时间而加速老化,细胞活性衰亡的速率依然维持在原来的水平。

而只能一次呆24小时的原因在于神经无法经受长时间的具现化,24小时是最合理的。

“那么,今天的课就到这里,明天请准时前来,实训课远比你们想象中的更加困难。”

讲师拍着手结束了今天的讲习。

教室恢复了哄闹的氛围,在欢声笑语或者是强烈的期待下,学员们拉帮结派地走出了教室。

其中不乏想与高柳拉拢关系的家伙,然而高柳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将头埋在了双手中,嘴里不停地默念着什么。

“一个班,30名学生,四个班,120名学生,速率2m/s,走廊长度45m……”

毫无疑问,他正苦恼着,不停地验算以得出何时走出去才会最安静的结果。

只不过从旁人的眼光看来,他完全黑化成了躲在墙角里流着血泪的怨妇形象,不会有人敢于接近。

不过这样很好,高柳终究是不喜欢麻烦的,应对喧闹的人潮什么的自然也涵括在内。

清净是和不麻烦划等号的。

相对的,麻烦和吵闹可以视作近义词。

“你在做什么?该不会是诅咒我之类的……”

“啊?”高柳抬起头来寻找前言的主人。

上香不知何时竟然坐到了高柳的身边,下巴几乎搁到了他的肩膀上。

女生独有的淡淡体香不受控制地钻入鼻腔中,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出很惬意的足以被定义为色狼的神态,高柳很自觉地挪动了屁股,朝着旁边退开。

这样的举动,无疑更加确定了上香的猜想,她的眼神变得有如冰刀般锐利,白净的脸却瞬间黑了下来。

“果然……是在诅咒我吗?”

“诅咒?”

“还想要狡辩吗?那种诡异的语调和超快的语速,不是咒语还是什么。”

证据确凿到几乎要给我判刑的样子,太自以为是了吧。

高柳懒懒地瞥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要反驳的意思,很嫌弃地别过了脸。

惹火烧身这种事情是身为高柳就绝对不会做的,拥有着这样的自觉似乎足以骄傲。

“做贼心虚。”

上香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又随便被人在脑门儿上贴标签,就算是高柳也有忍耐限度的。

他蓦然站起身,速率之快,毫无准备的上香惊慌地朝后退了两步。

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机械,动作僵硬地朝着上香的方向转过了身去。

“你、你要做什么……”搞不清眼前这个身高处于绝对优势的男生的意图,上香的声音禁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哼。”

这个被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的男生,唇角勾勒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然后,朝前踏出了一步,又一步,逼近着。

上香终于意识到了危机,双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虽然被衣服遮得严严实实的胸口。心跳随着高柳的接近而愈发剧烈,血管喷张以至于整张脸都憋成了血红色。

“嘿嘿……”

终于,他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空!

教室的天花板上最外面的一圈照明灯熄灭了。

本就紧绷的神经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所刺激,泪水不自觉地涌了上来,在上香的眼眶里异常活跃地打着转。

空!

又一圈。

空空空!

从光明陷入完全的黑暗,仅仅用了不足五秒钟。

“你、你不要过来……这个制服很、很结实……撕不坏的……”

然而上香近乎嘶哑的挣扎并没能遏制住黑暗中那个更加阴暗的身影的步伐。

当海拔差距超过30cm的高柳终于走到她面前时,惊恐的心情差点儿让她昏倒过去。

然后,她的双眼看见了那只举起来的手臂。

上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可是那意料之中的皮肉之痛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头顶上轻柔的抚摸。

“明天见。”

没有去看上香那近乎震惊的表情,因为看不见,些许活泼的月光让他留意到了上香脸颊上滑落的晶莹泪滴。

然后连同她羞红的脸也一并忽略掉。

高柳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走出了教室。

透过走廊看出去的夜空真是美好啊,不知不觉就让人犯困呢。

诶,话说回来,这一星期的笑料似乎在刚才某个不知名的时刻已经攒足了。

身后的教室里隐约还听得见啜泣声。

高柳放满了脚步,凝想了片刻。

嗯,就命名为“冰之少女的被害妄想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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